獨坐幽篁裏,彈琴復長嘯。
深林人不知,明月來相照。
《竹里馆》原文賞析
【註解】:1、幽篁:幽是深的意思,篁是竹林。
2、長嘯:長聲呼嘯。
【韻譯】:
月夜,獨坐幽靜的竹林子裏,
間或彈彈琴,間或吹吹口哨。
竹林裏僻靜幽深,無人知曉,
卻有明月陪伴,殷勤來相照。
【評析】:
這是一首寫隱者的閑適生活情趣的詩。詩的用字造語、寫景(幽篁、深林、明
月),寫人(獨坐、彈琴、長嘯)都極平淡無奇。然而它的妙處也就在於以自然平淡
的筆調,描繪出清新誘人的月夜幽林的意境,融情景為一體,蘊含著一種特殊的美的
藝術魅力,使其成為千古佳品。以彈琴長嘯,反襯月夜竹林的幽靜,以明月的光影,
反襯深林的昏暗,表面看來平平淡淡,似乎信手拈來,隨意寫去其實卻是匠心獨運,
妙手回天的大手筆。
--引自"超純齋詩詞" 翻譯、評析:劉建勛
這首小詩總共四句。拆開來看,既無動人的景語,也無動人的情語;既找不到哪個字是詩眼,也很難說哪一句是警策。
詩中寫到景物,只用六個字組成三個詞,就是:“幽篁”、“深林”、“明月”。對普照大地的月亮,用一個“明”字來形容其皎潔,並無新意巧思可言,是人人慣用的陳詞。至於第一句的“篁”與第三句的“林”,其實是一回事,是重復寫詩人置身其間的竹林,而在竹林前加“幽”、“深”兩字,不過說明其既非庾信《小園賦》所說的“三竿兩竿之竹”,也非柳宗無《青水驛叢竹》詩所說的“檐下疏篁十二莖”,而是一片既幽且深的茂密的竹林。這裏,象是隨意寫出了眼前景物,沒有費什麽氣力去刻畫和塗飾。
詩中寫人物活動,也只用六個字組成三個詞,就是:“獨坐”、“彈琴”、“長嘯”。對人物,既沒有描繪其彈奏舒嘯之狀,也沒有表達其喜怒哀樂之情;對琴音與嘯聲,更沒有花任何筆墨寫出其音調與聲情。
表面看來,四句詩的用字造語都是平平無奇的。但四句詩合起來,卻妙諦自成,境界自出,蘊含著一種特殊的藝術魅力。作者王維《輞川集》中的一首名作,它的妙處在於其所顯示的是那樣一個令人自然而然為之吸引的意境。它不以字句取勝,而從整體見美。它的美在神不在貌,領略和欣賞它的美,也應當遺貌取神,而其神是包孕在意境之中的。就意境而言,它不僅如施補華所說,給人以“清幽絕俗”(《峴傭說詩》)的感受,而且使人感到,這一月夜幽林之景是如此空明澄凈,在其間彈琴長嘯之人是如此安閑自得,塵慮皆空,外景與內情是抿合無間、融為一體的。而在語言上則從自然中見至味、從平淡中見高韻。它的以自然、平淡為特征的風格美又與它的意境美起了相輔相成的作用。
可以想見,詩人是在意興清幽、心靈澄凈的狀態下與竹林、明月本身所具有的清幽澄凈的屬性悠然相會,而命筆成篇的。詩的意境的形成,全賴人物心性和所寫景物的內在素質相一致,而不必借助於外在的色相。因此,詩人在我與物會、情與景合之際,就可以如司空圖《詩品·自然篇》中所說,“俯拾即是,不取諸鄰,俱道適往,著手成春”,進入“薄言情悟,悠悠天鈞”的藝術天地。當然,這裏說“俯拾即是”,並不是說詩人在取材上就一無選擇,信手拈來;這裏說“著手成春”,也不是說詩人在握管時就一無安排,信筆所之。詩中描寫周圍景色,選擇了竹林與明月,是取其與所要顯示的那一清幽澄凈的環境原本一致;詩中抒寫自我情懷,選擇了彈琴與長嘯,則取其與所要表現的那一清幽澄凈的心境互為表裏。這既是即景即事,而其所以寫此景,寫此事,自有其醞釀成熟的詩思。更從全詩的組合看,詩人在寫月夜幽林的同時,又寫了彈琴、長嘯,則是以聲響托出靜境。至於詩的末句寫到月來照,不僅與上句的“人不知”有對照之妙,也起了點破暗夜的作用。這些音響與寂靜以及光影明暗的襯映,在安排上既是妙手天成,又是有匠心運用其間的。
(陳邦炎)来自www.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