控滄江。
排青嶂,燕臺涼。
駐采仗、樂未渠央。
巖花磴蔓,妒千門、珠翠倚新妝。
舞閑歌悄,恨風流、不管餘香。
繁華夢,驚俄頃,佳麗地,指滄茫。
寄一笑、何與興亡。
量船載酒,賴使君、相對兩胡床。
緩調清管,更為儂、三弄斜陽。
《凌歊/金人捧露盘》原文賞析
此為登臨懷古之作,約寫於徽宗崇寧四年(1105)至大觀二年(1108)作者任太平州通判時。上片前三句寫登淩歊臺而看到的山川形勢。長江流至當塗以後,因兩岸山勢陡峭,夾峙大江,江面變得比較狹窄 ,形成天門、牛渚兩處極為險要的處所,為自古以來的江防重地。故而《姑熟誌序》在寫到太平州的風俗形勝時說 :“左天門,右牛渚,當塗、采石之險,實甲於東南 。”此處用一“控”字,寫出峭壁臨江,形同鎖鑰;用一“排”字,寫出江水排開青山 ,沖突而下 。可謂惜墨如金,言簡意賅,山川形勝,盡收眼底。“燕臺涼”句轉入史實,說淩歊臺。
以下數句寫淩歊臺當時之盛及轉瞬之衰。燕臺消夏,彩仗駐山,隨行的妃嬪宮娥(千門珠翠指宮中婦女),個個盛妝靚飾,千嬌百媚,以至使得山花失色,自愧不如。這裏,用一個“妒”字,把本沒有感情的“巖花磴蔓”寫得像人那樣產生了“妒”意,寫足了宋孝武帝的窮奢極侈,寫足了淩歊臺當年的盛況。然而,曾幾何時,那個“樂未渠央”的喧鬧場面,已經風流雲散,只給這裏留下了破敗荒涼的蕭條景象。詞人以“舞閑歌悄”一句把昔日極盛一筆揭過,又寫出“恨風流不管余香”這無限感慨的結句來。此處“余香 ”,是詞人由眼前的巖花磴蔓而產生豐富聯想的結果 。這些“ 妒”過“千門珠翠倚新妝”的“巖花磴蔓 ”,是歷史的見證。它們在淩歊極盛的當年,也曾被脂水香風所浸潤,幾百年來,花開花落,今天似乎還殘存著余香。然而一代風流,杳如黃鶴,眼前卻依然是花紅欲燃,蔓翠欲滴,這怎是那些醉生夢死之徒所能料到的呢?詞人用一個“恨”字,表示了對統治者奢侈淫逸的譴責,也表達了內心復雜的情感,為下片抒懷作引導。
下片前四句承上作出總結。花團錦簇般的繁華歲月 ,轉眼之間就如夢雲消散;千古如斯的秀麗江山,依然籠罩在一派煙水迷茫的暮靄之間。詞人在一“驚”、一“指”之中,表達了自己的無限感慨。
“寄一笑”句是領會此詞深意的關鍵所在。作者此時,官不過佐貳,人已入暮年。昔日請長纓、系天驕的雄心壯誌 ,已經消磨殆盡 ,所以只好把千古興亡,寄之一笑 。這“笑”,如同東坡《念奴嬌 》“多情應笑我 ,早生華發”中之“笑”,都是痛感壯誌未酬 ,烈士暮年的自嘲 、自笑 。詞人雖然口稱“ 何與 ”,但他畢竟在這一句之前之後,都清清楚楚地告訴讀者,他不僅已經“與”,而且“與”得相當執著。因此,這“一笑”中寄寓著詞人英雄末路的淒涼和苦澀。
“量船”至歇拍,故作曠達之語,但字裏行間仍然充滿著濃郁的感傷情調,與前句一脈相承。詞人量船載酒,隨波泛舟,徜徉在蒼芒的山水之間,所幸還有知心好友與自己相對胡床,差可相慰。在一派淒迷的夕陽殘照裏,詞人請他“緩調清管 ”,為自己吹奏笛曲三弄,借以宣泄胸中的郁郁不平之氣。這裏,詞人化用了一個古典 。據《晉書·桓伊傳》載:“王徽之赴召京師 ,泊舟青溪側 。(伊)素不與徽之相識。伊於岸上過。船中客稱伊小字曰:‘此桓野王也。’徽之便令人謂伊曰:‘聞君善吹笛,試為我一奏。’伊是時已貴顯 ,素聞徽之名 ,便下車,踞胡床,為作三調。”桓伊曾與謝玄等在淝水大破苻堅 ,穩定了東晉的政局 。很明顯,作者在詞中是以桓伊稱許友人的。
作者此處化用古典,依然是抒發自己不得誌於時、不能見賞於執政者的郁郁之情。
綜上 ,此詞上片由寫景引入懷古 ,下片情中置景,情景交融,懷古傷今,全詞把登臨懷古與寫景抒懷和諧地融合在一起,表現了詞人對於世事滄桑的深沈感慨和對於人生易逝的遺恨,反映了深刻的思想內容。转自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