縛虎手。
懸河口。
車如雞棲馬如狗。
白綸巾。
撲黃塵。
不知我輩,可是蓬蒿人。
衰蘭送客鹹陽道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作雷顛。
不論錢。
誰問旗亭,美酒鬥十千。
酌大鬥。
更為壽。
青鬢常青古無有。
笑嫣然。
舞翩然。
當壚秦女,十五語如弦。
遺音能記秋風曲。
事去千年猶恨促。
攬流光。
系扶桑。
爭奈愁來,一日卻為長。
《行路难/梅花引》原文賞析
此詞為作者豪放詞的代表作之一。全詞通篇用典,以慷慨悲涼的氣勢 ,抒寫人世滄桑和功業難成之意,表現詞人於失意無聊 、縱酒放歌之際 ,既感樂往悲來,流光易逝,又覺愁裏光陰無法排遣的矛盾、苦悶心情。上片起首二句采用借代手法,起筆不凡手能暴虎者為勇士,可引伸為有軍事才能的人;口如懸河者為謀士,可引伸為有政治才幹的人。倘若逢辰,這樣的文武奇才當高車駟馬,上黃金臺,封萬戶侯。可眼前卻窮愁潦倒 ,車不大 ,像雞窩 ,馬不壯,像餓狗。
“車如雞棲馬如狗 ”語出《後漢書·陳蕃傳》,極形車敝馬瘦,與“縛虎手,懸河口”的誇張描寫適成強烈對照,不平之氣溢於言表。以下正面申抱負,寫感慨:“白綸巾 ,撲黃塵,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?”白綸巾亦猶白衣之類,未為出仕之人所著。黃塵指京城的塵土 ,這六字兩句參用陸機《代顧彥先贈婦》“京洛多風塵,素衣化為緇”之意,謂白衣進京。結合下句“ 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”,謂此行不知可否取得富貴。李白《南陵別兒童入京》:“遊說萬乘苦不早,著鞭跨馬涉遠道。會稽愚婦輕買臣 ,余亦辭家西入秦。
仰天大笑出門去 ,我輩豈是蓬蒿人!”詞逕取李詩末句 ,而易一字增二字作“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”,自負成了疑問,則一種徬徨苦悶情態如見,與李白的抑天大笑、欣喜如狂恰好相反 ,讀來別有意味 。以下“ 衰蘭送客鹹陽道,天若有情天亦老”,則襲用李賀《金銅仙人辭漢歌》原句,但此處緊接上文為抒寫不遇者奔走風塵,“天荒地老無人識 ”的悲憤。以上從誌士之困厄寫到誌土之牢騷,繼而便寫狂放飲酒。做了俠義之事不受酬金,像“ 雷顛 ”一樣;唯遇美酒則不問價 。李白《行路難》雲 :“金樽清酒鬥十千,玉盤珍羞值萬錢。”“作雷顛,不論錢,誰問旗亭美酒鬥十千 ”,寫出不趨名利,縱酒放歌,乘醉起舞,一種狂放情態。其中含有無可誇何的悲憤,但寫得極有氣派。上片所寫的愁情,主要是誌士失路的憂愁。
過片轉出另一重愁情,即人生短促的憂愁 :“酌大鬥 ,更為壽,青鬢長青古無有 。”詞情為之再抑。以下說到及時行樂,自非新意,但寫得極為別致。把歌舞與美人打成一片寫來 ,寫笑以“嫣然”,寫舞以“翩然”,形容簡妙;“當壚秦女十五”雲雲是從樂府《羽林郎 》“胡姬年十五 ,春日正當壚 ”化出,而“語如弦”三字 ,把秦女的聲音比作音樂一樣動人,新鮮生動,而且不必寫歌已得歌意。這裏極寫生之歡愉,是再揚,同時為以下反跌出死之可悲作勢。漢武帝《秋風辭》雲 :“歡樂極兮哀情多,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。”秋風曲雖成“遺音”,但至今使人記憶猶新,覺“ 事去千年猶恨促 ”。由於反跌的作用 ,此句比“青鬢長青古無有”句更使人心驚。於是作者遂生出“攬流光,系扶桑”的奇想:似欲挽住太陽,系之於扶桑之樹。這種超現實的奇想,都恰好反映出作者無法擺脫的現實苦悶,只有懷才不遇的人最易感到生命短促 、光陰虛擲的痛苦 。所以下片寫生命短暫的悲愁 ,與上片寫誌士失路的哀苦也就緊密聯系在一起。
“行路難”的題意也已寫得淋漓盡致了。結尾一句詞意陡轉 ,一反前文留駐日光、使人長生不死的意念,言愁人情願短命、一天的光陰也長得難過,深刻地反映出誌士的苦悶情懷和矛盾心境。
此詞的藝術特色 ,一是大量化用前人歌行詩句,尤以采自李白 、李賀者居多;二是根據文意的需要,隨意轉韻,全詞每兩三句轉韻一次,加之詞句長短參差不齊 ,讀來抑揚頓挫,節奏鮮明 ,音樂性強,使人有一詠三嘆之感。转自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