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邊金掌露成霜,雲隨雁字長。
綠杯紅袖稱重陽,人情似故鄉。
蘭佩紫,菊簪黃,殷勤理舊狂。
欲將沈醉換悲涼,清歌莫斷腸。
《阮郎归》原文賞析
此詞寫於汴京,是重陽佳節宴飲之作。詞中感喟身世 ,自抒懷抱,雖寫抑郁之情,但並無絕望之意。全詞寫情波瀾起伏,步步深化,由空靈而入厚重,音節從和婉到悠揚,適應感情的變化,整著詞的意境是悲涼淒冷的。
起首兩句以寫秋景起 ,點出地點是在京城汴梁,時序是在深秋,為下文的“趁重陽”作襯墊。漢武帝在長安建章宮建高二十丈的銅柱,上有銅人,掌托承露盤 ,以承武帝想飲以求長生的“玉露”。承露金掌是帝王宮中的建築物,詞以“天邊金掌”指代宋代汴京景物,選材突出,起筆峻峭。但作者詞風不求以峻峭勝,故第二句即接以閑淡的筆調。白露為霜,天上的長條雲彩中飛出排成一字的雁隊,雲影似乎也隨之延長了。這兩句意象敏妙,滿懷悲涼,為全詞奠定了秋氣瑟瑟的基調。三、四兩句將客居心情與思鄉之情交織來寫,用筆細膩而蘊涵深厚,一方面贊美故鄉人情之美,表達出思鄉心切的情懷,另一方面又贊美了重陽友情之美,表達了對友情的珍惜。
過片從《離騷》中“紉秋蘭以為佩”和杜牧“塵世難逢開口笑 ,菊花須插滿頭歸”化出的“蘭佩紫,菊簪黃”兩句,寫出了人物之盛與服飾之美,渲染了宴飲的盛況。接下來一句,寫詞人仕宦連蹇,陸沈下位,情緒低落,不得不委屈處世,難得放任心情,今日偶得自在 ,於是不妨再理舊狂 ,甚至“殷勤”而“理”,以不負友人的一片盛情。況周頤《蕙風詞話》卷二說 :“‘綠杯’二句,意已厚矣。‘殷勤理舊狂’,五字三層意:狂者,所謂一肚皮不合時宜,發見於外者也。狂已舊矣,而理之,而殷勤理之,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 。”試想,本是清狂耽飲的人,如今要喚起舊情酒興,還得“殷勤”去“理”才行,此中的層層挫折,重重矛盾,必有不堪回首、不易訴說之慨,感情的曲折,自然把意境推向比前更為深厚的高度。結尾兩句:“欲將沈醉換悲涼,清歌莫斷腸。”由上面的歸結,再來一個大的轉折,又引出很多層次。詞人想尋求解脫、忘卻,而他自己又明知這並不能換來真正的歡樂,這是真正的悲哀。《蕙風詞話》又說 :“‘欲將沈醉換悲涼’,是上句註腳;‘清歌莫斷腸’仍含不盡之意 。”此乃中肯之語。詞之結句,竟體空靈,包含著萬般無奈而聊作曠達的深沈苦楚,極盡回旋曲折、一詠三嘆之妙 。“蘭佩紫”二句,承上片“人情”句的含蓄轉為寬松 ;“殷勤 ”句隨著內容的迅速濃縮,音節也迅速轉向悠揚 ;“欲將”二句,感情越來越深沈、曲折,音節也越來越悠揚、激蕩。譚獻評周邦彥《蘭陵王》詞的“斜陽冉冉春無極”句,說“微吟千百遍,當入三昧,出三昧 。”讀晏幾道這首詞的最後三句,使人也有同樣的感覺,因為它的意境、音節配合得極有韻味和感染力,妙處須細細體會。
《宋詞舉》中雲 :“小山多聰俊語,一覽即知其勝。此則非好學深思,不能知其妙處 。”此詞正說明了這一點。
縱觀全詞,盡管作者那種披肝瀝膽的真摯一如既往 ,但在經歷了許多風塵磨折之後 ,悲涼已壓倒纏綿 ;雖然還有鏤刻不滅的回憶 ,可是已經害怕回憶了。来自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