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山秦山皆白雲,白雲處處長隨君。
長隨君,君入楚山裏,雲亦隨君渡湘水。
湘水上,女蘿衣,白雲堪臥君早歸。
《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》原文賞析
這首詩是唐玄宗天寶初年,李白在長安送劉十六歸隱湖南所作。詩八句四十二字,因為其中不少詞語的重沓詠歌,便覺得聲韻流轉,情懷搖漾,含意深厚,意境超遠,應當說是歌行中的上品。這首詩的引人處首先在於一股真情撲人。詩人送劉十六歸隱是飽含著自己的感情的,甚至不妨說,是借劉十六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壘。
天寶初年,李白懷著濟世之誌,奉召來到長安,然而長安“珠玉買歌笑,糟糠養賢才”(《古風》其十五)的政治現實,把他的期望擊得粉碎,因此,不得不使他考慮到將來的去向和歸宿。這時他送友人歸山,不再是對待一般隱逸的感情,而是慘透著同腐敗政治決裂的濃烈情緒,因而感情噴薄而出。
這首詩選用的表情途徑,極為別致。詩命題為“白雲歌”,詩中緊緊抓住白雲這一形象,展開情懷的抒發。白雲向來是和隱者聯系在一起的。南朝時,陶弘景隱於句曲山,齊高帝蕭道成有詔問他“山中何所有?”他作詩答說:“山中何所有?嶺上多白雲。只可自怡悅,不堪持贈君。”從此白雲便與隱者結下不解之緣了。白雲自由不羈,高舉脫俗,潔白無瑕,是隱者品格的最好象征,李白這首詩直接從白雲入手,不需費詞,一下子便把人們帶入清逸高潔的境界。
為了充分利用白雲的形象和作用,這首送別詩不再從別的方面申敘離情,只擇取劉十六自秦歸隱於楚的行程落筆。從首句“楚山秦山皆白雲”起,這朵白雲便與他形影不離,隨他渡湘水,隨他入楚山裏,直到末句“白雲堪臥君早歸”,祝願他高臥白雲為止,可以說全詩從白雲始,以白雲終。我們似乎只看到一朵白雲的飄浮,而隱者的高潔,隱逸行動的高尚,盡在不言之中。胡應麟說“詩貴清空”,又說“詩主風神”(《詩藪》),這首詩不直寫隱者,也不詠物式地實描白雲,而只把它當做隱逸的象征。因此,是隱者,亦是白雲;是白雲,亦是隱者,真正達到清空高妙,風神瀟灑的境界。方弘靜說:“《白雲歌》無詠物句,自是天仙語,他人稍有擬象,即屬凡辭。”是體會到了這一妙處的。
這首歌行運筆極為自然,而自然中又包含匠心。首句稱地,不直言秦、楚,而稱“楚山”、“秦山”,不僅與歸山相應,氣氛諧調,增強隱逸色調;而且古人以為雲觸山石而生,自然地引出了白雲。擇字之妙,一筆雙關。當詩筆觸及湘水時,隨事生情,點染上“女蘿衣”一句。屈原《九歌·山鬼》雲:“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薜荔兮帶女蘿。”“女蘿衣”即代指山鬼。山鬼愛慕有善行好姿的人,“被石蘭兮帶杜衡,折芳馨兮遺所思。”漢代王逸註雲:“所思,謂清潔之士若屈原者也。”這裏借用這一故實,意謂湘水對潔身修德之人將以盛情相待,進一步渲染了隱逸地的可愛和歸者之當歸。而隱以屈原喻歸者,又自在言外。末句一個“堪”字包含多少感慨!白雲堪臥,也就是市朝不可居。有了這個“堪”字,“君早歸”三字雖極平實,也含有無限堅定的意味了。表現得含蓄深厚,平淡中有鋒芒。
本詩采用了歌體形式來表達傾瀉奔放的感情是十分適宜的。句式上又多用頂真格,即下一句之首重復上一句之尾的詞語,具有民歌復沓歌詠的風味,增加了音節的流美和情意的纏綿,使內容和藝術形式達到和諧的統一。
(孫靜)来自www.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