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四十年。
國容何赫然。
隱隱五鳳樓。
峨峨橫三川。
王侯象星月。
賓客如雲煙。
( 以上六句一作帝京信佳麗。
國容何赫然。
劍戟擁九關。
歌鐘沸三川。
蓬萊象天構。
珠翠誇雲仙。
)鬥雞金宮裏。
蹴鞠瑤臺邊。
舉動搖白日。
指揮回青天。
當塗何翕忽。
失路長棄捐。
獨有揚執戟。
閉關草太玄。
《古风其四十六》原文賞析
這首詩從內容上看,當作於天寶初李白在長安時期。唐代從開國到這時共一百二十多年,與詩所言年數不合,“四十”二字可能有誤,以古人詩文中常舉成數而言,當為“二十”或“三十”。開元、天寶年間,進入了歷史上所稱的“盛唐”。一方面唐王朝登上了繁榮昌盛的頂峰,另一方面也漸次呈露出由盛轉衰的危機。詩人以特有的政治敏感,以他的詩筆,為我們展現了一幅繁盛中充斥著腐朽的真實的歷史畫卷。
詩從唐王朝一百多年發展歷史入手。開篇四句是一節,重點在勾勒盛唐時期大唐帝國的輝煌顯赫面貌。詩人只用“一百四十年”五個字,便將“貞觀之治”、“開元之治”等豐富的歷史內容,推入詩句的背後,而用“國容何赫然”一句贊嘆,啟示人們自己去體味、領會,這是虛寫的方法,非常經濟的筆墨。然而虛多則易空,故下文“隱隱”二句又轉用實寫的方法,選擇一個極富有表現力的側面──長安都城宮室建築的雄偉壯麗,來給人們以“赫然”“國容”的具體感受。十個字,字字精實。“隱隱”,見出宮室的層疊深邃;“峨峨”,見出樓觀的巍拔飛騫;“五鳳樓”,見出其精工華美之巧;“橫三川”,見出其龍蟠虎踞之勢。詩人有意將宏麗建築安放在一個廣闊的背景上,以增其壯偉雄渾之感。短短四句詩,虛實結合,使經過百多年發展的大唐帝國,以其富麗堂皇的面貌、磅礴的氣勢屹立在我們面前,令人不能不佩服詩人巨大的藝術概括力量。
“王侯”以下六句,轉入對權勢者的描寫。“王侯”二句言其眾盛。以燦然羅列的星月狀王侯,亦似見其華耀驕貴之相;以彌漫聚散的雲煙狀賓客,亦似見其趨走奔競之態。都極善用比,有傳神盡相之妙。“鬥雞”二句言其行徑。“金宮”、“瑤臺”都是指帝王所居,“鬥雞”、“蹴鞠”都是一種遊戲玩好,他們的所作所為無非是憑藉侍從遊樂以邀寵幸。“舉動”二句言其氣焰。“搖白日”、“回青天”,以誇張的筆墨刻畫其權勢之大,氣焰之盛,也隱含可以左右帝王之意。六句詩分三個層次,把王侯權貴的腐朽驕橫形象一筆筆勾勒完足,筆墨很有分量。在章法的承接上,由輝煌的國勢一下子過渡到勢焰熏天的權貴,收到很好的藝術效果:在那繁榮昌盛的背景上,活動著主宰著的竟是一群腐朽的權貴,不禁使人有大好河山、錦繡前程將被活活斷送之感,而這也正是詩人悲憤之所在。
末四句巧妙地運用揚雄的故事表明詩人的鮮明態度。“當塗”二句熔煉揚雄《解嘲》中的話:“當塗者入青雲,失路者委溝渠。旦握權則為卿相,夕失勢則為匹夫”,一針見血地指出這班權貴不會有好結局,得意的日子不會長久。“翕忽”是飛速之意,形容青雲直上。“獨有”二句詩人以揚雄自比,向權貴們投以輕蔑的目光。借用這個典故,簡約而有力地表現了詩人清操自守和對權貴們鄙視與決絕態度。揚雄閉關草《太玄》時,有人嘲笑他得不到官職,揚雄做《解嘲》以答。其中大講得士、失士同國家興亡的關系:“昔三仁去而殷墟,二老歸而周熾,子胥死而吳亡,種蠡存而越霸”。這不正是唐王朝當時面臨的問題嗎?看來詩人用此典還有更深的含義。
本詩首二句縱觀歷史,次二句橫覽山河,都如登高臨深,有俯視一切的氣概,見出其吞吐千古、囊括六合的胸懷與氣魄。“王侯”六句,一氣貫下,刻畫權勢者們的形象,筆墨酣暢,氣完神足。而正當把權勢者們說到十分興頭上的時候,“當塗”二句卻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,使人有一落千丈之感。末二句只客觀地擺出揚雄的典實,冷然作收。但冷靜平實的筆墨中隱含怒目橫眉之氣,柔中有剛。不長的一首詩,寫得騰躍有勢,跌宕多姿,氣勢充沛,見出作者獨具的藝術特色。
(孫靜)转自www.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