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煙花一萬重。
鰲山宮闕倚晴空。
玉皇端拱彤雲上,人物嬉遊陸海中。
星轉鬥,駕回龍。
五侯池館醉春風。
而今白發三千丈,愁對寒燈數點紅。
《鹧鸪天》原文賞析
原序:有懷京師上元,與韓叔夏司諫、王夏卿侍郎、曹仲谷少卿同賦向子諲是一位生活在兩宋之交的詞人。他將自己創作的詩詞編為《酒邊詞 》,此書分成“江南新詞”和“江北舊詞”前後兩卷。這樣的編排,詞人用意很深。南宋胡寅認為他“退江北所作於後,而進江南所作於前,以枯木之心,幻出葩華;酌玄酒之尊,棄置醇味”(《題酒邊詞》),這種說法大致正確。向子諲前半生親見北宋社會表面繁榮興盛 ,而且在金兵進犯、宋室南渡後,他力主抗金,因得罪秦檜,於是被貶還鄉,居保在江西臨江。向子諲的晚年詞作,多抒寫淡泊名利的閑適生活情趣,但也常常懷念北宋徽宗時代的繁盛。這類感舊傷時之作,隱寓著深沈的憂國傷己之恨。這首《鷓鴣天》只註明“有懷京師上元 ”,未註明作於何年。作者集中另一首詞有《清平樂·巖桂盛開戲呈韓叔夏司諫》雲 :“而今老我薌林,世間百不關心。獨喜愛香韓壽,能來同醉花陰 。”紹興九年己未(1139)歸隱以後詞人與韓叔夏常唱和往來,所以這首詞亦當為此後數年間所作。
這首詞打破了結構上分片的定格。從文義看,前七句和後兩句,是意境迥異、對比鮮明的。
前七句,詞人從懷舊入手 ,以流利輕快的筆法,描繪了汴京紫禁城內外歡度上元佳節的盛況。正月十五之夜,華燈寶櫃與月色焰火交輝,華燈疊成的鰲山與華麗的宮殿高聳雲天,至尊的帝王端坐於高樓之上,萬民百姓則嬉戲遊玖於街衢之間。鬥轉星移,龍駕回宮此時萬眾狂歡更趨高潮。這幅上元節情景,完全是記實。據南宋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》回憶,上元的汴京“燈山上彩,金碧相射,錦繡交輝。⋯⋯宣德樓上,皆垂黃緣簾,中一位乃禦座。⋯⋯萬姓皆在露臺下觀看,樂人時引萬姓山呼。”此外該書還記載的:“別有深坊小巷,繡額珠簾,巧制新妝,競誇華麗,春情蕩飏,酒興融恰,雅會幽歡,寸陰可惜,景色浩鬧,不覺更闌。寶騎馬骎骎,香輪轆轆,五陵年少,滿路行歌,萬戶千門,笙簧未徹 。”這從一側面反映了民間情景,由此我們可以想見豪貴之家此夕宴樂之盛,但如其自序所雲“未嘗經從”,故從闕略罷了。“五侯”,這是個典故是說漢代外戚、宦官有五人同時封侯之的。故以後用它泛稱權貴之家為侯家。如此良辰美景,是何等繁盛、萬眾何等歡樂,但在最後兩句,詞意陡轉,在我們面前突現了一個蕭索淒清的境界:“而今白發三千丈,愁對寒燈數點紅。”
“而今”二字,把上元狂歡的畫面拋到了遙遠的過去,成了一個幻境,這是化實為虛的妙筆;同時,又把詞人所處的現實環境一下子推到讀者眼前。詞人撫今追昔,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:當年身為貴胄(向子諲是宋神宗欽聖憲肅皇後的再從侄 ),曾出入宮闈,備受恩寵 ,如今卻是一個皤然老翁;當年目睹京城繁華,親歷北宋盛況,如今僻居鄉裏,只能與數點寒燈作伴。王夫之《姜齋詩話》說:“以樂景寫哀,以哀景寫樂,一倍增其哀樂 。”的確如王夫之所說這首詞將今昔兩個畫面加以對比,這種盛與衰、樂與哀相互對比的手法,確實收到了強烈的藝術效果 。“白發三千丈”借用李白名句,表現愁緒滿懷的詞人“愁對寒燈數點紅”凝聚著詞人多少深沈的感慨:是對昔日繁華生活的眷戀?是對往事若夢的人生喟嘆?還是因國破家亡而產生的悵恨?抑或是“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間”的失落感?⋯⋯這一切,詞人用一個“愁 ”字點破了。
“白發”、“寒燈”二句中,兩個描寫色彩的字“白”與“紅”又互相映襯,渲染了一種淒清的境界。結句凝重,含蘊無窮,以少總多,發人遐思,是全篇傳神之筆。转自www.lookup.t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