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上人家,醉王母、蟠桃春色。
被午夜、漏聲催箭,曉光侵闕。
花覆千官鸞閣外,香浮九鼎龍樓側。
恨黑風、吹雨濕霓裳,歌聲歇。
人去後,書應絕。
腸斷處,心難說。
更那堪杜宇,滿山啼血。
事去空流東汴水,愁來不見西湖月。
有誰知、海上泣蟬娟,菱花缺。
《满江红 和王昭仪韵》原文賞析
王昭儀即王清惠,在南宋末入宮為昭儀。她才華過人,和汪元量惺惺相惜,關系甚密。汪元量以琴侍於宮廷,曾“為太室、王昭儀鼓琴奉後酒”。1276 年,二人同隨三宮被俘至元大都 。主在途中曾作《 滿江紅》,傳誦一時。汪元量在抵燕之後 ,也作了這首和詞。上片主要以追述昔日宮中的繁華生活為主,和王詞原作相同。二人身份不同,回憶內容不一。王詞中回憶得寵之經歷,而汪詞中多回憶宴會 。“天上”三句,借西王母瑤池蟠桃大會的盛況,比喻謝後歡宴的逸樂。天上人家,喻指皇宮 。“被午夜”兩句,宴會氣氛熱烈,通宵達旦,一夜在不知不覺中逝去 。“花覆”二句看出場面的豪華。鸞閣外,龍樓房,花圍錦簇,香煙繚繞。帝王將相,氣派十足 。“恨黑風”兩句,戰爭的血雨腥風急驟降臨,豪華頓失。汪詞取意於白居易《長恨歌》“ 漁陽鼙鼓動地來,驚破霓賞羽衣曲”;汪詞改用“黑風吹雨”的意象,表達十分含蓄。
“人去後”四個三字句,節奏急促,如音節中的快拍,刻畫出王清惠北上後的心境:家書斷絕,肝腸寸斷,誰能與訴。這主要寫鄉愁 。“心難說”是翻錄王詞原作“無限事”憑誰說 ”“更那堪”兩句,講家愁國恨。時值蒼生塗炭,江山瘡痍,形勢危艱,令人柔腸寸斷,加深了“難說”的深度。杜宇,古代蜀國望帝的姓名 ,相傳他死後靈魂化作杜鵑鳥 ,鳴聲淒厲。啼聲不斷,至血出乃止 。“杜鵑啼血”常作為國亡家破痛烈心情的象征。“事去”一聯 ,不僅對偶精工,而且內容深廣:“東汴水”句指金滅北宋,“西湖月”句指元滅南宋,十四個字將南北宋亡國歷史概括無遺。“西湖月”對應“人去後”其中蘊藏濃濃鄉愁。汪元量在北地曾有《 幽州月夜酒邊賦西湖月》長詩:“月亦傷心不肯明,人亦吞聲淚如雨 。”詞結尾“有誰知”三句,“有誰知”意為此詞無他人知 ,只有己知 。“泣”字和王清惠原詞中的“淚沾襟血”遙遙相對 。海上 ,這裏指北方邊鄙之處 ,不指大海。《漢書·蘇武傳》說匈奴“ 徙武北海上無人處 ”。北海,今貝加爾湖,匈奴居住最北部。汪元量和王清惠不僅被俘至大都,遠達上都 ,乃至居延(在今甘肅)、天山(今祁連山)等極荒僻之地 。 元量《居延》詩有雲:“憶昔蘇子卿,持節入異域 ”。“海上”喻指蘇武當日所處之地。南歸後詩《答林石田見訪有詩相勞》做“海上人歸一寸丹”。嬋娟,喻指王清惠。菱花缺,菱花形的銅鏡一破為二,原指陳後主之妹樂昌公主與其夫徐德言在亂時破鏡重圓的故事 ,汪詞引用此典,以鏡破喻親人離散,兼喻國家山河破碎。
汪元量這首和詞揮灑自如,用語貼切,和王清惠原作相比,意思相近而不雷同,押其韻而不拘常,絲毫不見絲毫的窘迫和束縛 。詞中既有對王詞的唱和,又傾訴出知己之情 ,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展現在詞中。lookup.tw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