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古之什補亡訓傳十三章·囝一章》

作者:顧況  朝代:唐代  體裁:

(囝,哀閩也。
)囝生閩方,閩吏得之,乃絕其陽。
為臧為獲,致金滿屋。
為髡為鉗,如視草木。
天道無知,我罹其毒。
神道無知。
彼受其福。
郎罷別囝,吾悔生汝。
及汝既生,人勸不舉。
不從人言,果獲是苦,囝別郎罷,心摧血下。
隔地絕天,乃至黃泉,不得在郎罷前。

《上古之什补亡训传十三章·囝一章》原文賞析

  唐代的閩地(今福建),地主、官僚、富商相勾結,經常掠賣兒童,摧殘他們的身體,把他們變為奴隸。《囝》就是這種殘酷行為的真實寫照。

  詩人首先敘述閩童被掠為奴的經過。前三句交代了這種野蠻風俗盛行的地區(閩方)、戕害閩地兒童的兇手(閩吏)以及戕害兒童的方式(絕其陽),極其簡練。然後敘述奴隸的痛苦生活。詩人沒有列舉具體生活事例,而只是並列擺出一種極不公平的現象:奴隸為主人“致金滿屋”,本應受到較好的待遇,然而卻被視如草木,受到非人待遇。金,極言其貴;草木,極言其賤。一貴與一賤,兩相比照,揭露奴隸所受待遇的不合理,寫出了奴隸生活的不堪忍受。

  詩人並沒有停留在這一般的敘述上,接著又透過這一生活現象,把筆觸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,揭示出奴隸們的滿腔怨憤:“天道無知,我罹其毒。神道無知,彼受其福。”悲慘的身世,痛苦的生活,使他們的怨憤非常之深,以致連封建社會裏視若神聖的“天道”和“神道”,都被他們詛咒起來──都是上天和神靈無知,才造成如此不公平的世道!這裏“彼”“我”對舉,形象地揭示出對立的階級關系──奴隸主們之所以能夠大享其福,正是建築在奴隸遭受荼毒的基礎上的。這四句心理描寫,真實地反映了奴隸們的思想感情。

  以上是對奴隸一般生活境遇和痛苦心理的描繪。“郎罷別囝”以下,詩人抽出一個具體場景,用細膩的筆觸描寫囝被掠為奴,同郎罷分別時父子痛不欲生的情景。

  詩人把囝同郎罷的心理對照來寫,筆墨搖曳多姿,錯落有致。寫郎罷,處處從他違反常情的心理著筆。在封建社會,人們都希望人丁興旺,又由於重男輕女的習慣,尤其希望生男孩。可是這位做父親的卻後悔不該生男孩,生下後更不該養育他。這看來很“反常”。然而,正是從種“反常”中,才表現了他的斷腸悲痛和對孩子的深愛。“人勸不舉”一語更進一步說明,受這種野蠻風俗之害的,絕不是一家一戶的個別現象,閩地人民受害之慘,受害之廣,使人人都心懷恐懼。寫囝,則是著力刻畫他對郎罷的依戀,完全是小孩子的心理。這種對照的心理描寫,生動細致地刻畫出父子相依、不忍分離的骨肉親情。而造成生離死別、痛不欲生的,卻正是那些掠賣兒童的人。所以,這種描寫既是對苦難人民的深厚同情,也是對殘民害物者的憤怒控訴。

  詩人在這首詩的小序中說:“哀閩也”。對閩地人民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,卻通篇不發一句議論,而是用白描的手法,把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讀者面前,讓事實來說話,產生了雄辯的力量,因而比簡單的說教內涵更豐富。詩人繼承《詩經》的諷諭精神,形式上也有意仿效詩經,取首句的第一個字為題,采用四言體,並且大膽采用了閩地方言如“囝”“郎罷”入詩,使詩歌在古樸之中流露著強烈的地方色彩和濃郁的生活氣息。

  (張燕瑾)

作品出處

全唐诗:卷264_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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